谢珩在庭前多待了片刻,便去了松鹤堂。
温酒坐下来继续看账本,翻了几本,到后面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心下越发的不安。
金儿端了茶来,柔声劝道:“少夫人是不是累着了?喝杯茶歇歇吧。”
温酒没说话,端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琢磨着三公子已经出了帝京几十里,北漠边关忽然打起仗来,遭了雪灾的北州必然越发难以平静。
昼夜将至,风越发的大了。
温酒伸手将被风吹得发丝别到耳后,刚要开口同金儿说话。
不远处的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少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温酒放下茶盏,一起身就看见王良带着两个小内侍朝这边走来。
王公公脸色焦急,平素的寒暄之语全都抛到了耳后,一开口就问道:“侯爷可在府里?大事不好了,北漠二十万狼骑来犯,皇上下旨让谢珩谢侯爷即刻领兵出征!”
温酒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勉强维持如常,淡淡问道:“侯爷?我们谢家何曾有什么侯爷?”
老皇帝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有了战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珩。
没事的时候,满朝文武张口闭口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阎王”。
“我的温掌柜啊!”王良身上还带着伤,一张老脸本就没什么血色,此刻听到她这话越发的白了几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样的玩笑!前些天皇上御笔亲下的圣旨,封谢将军为万户侯的事,您忘了吗?”
先前王良几次三番帮温酒说过话,之前在祭天台的时候还承了温酒的恩情,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赵毅这时候派他来,心里也不知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若是换成别的事,温酒必然会给王良这个面子,绝不会为难他。
可今天事关谢珩。
温酒绝不让步。
她抬眸道:“皇上想一出是一出,昨日封他做万户侯,今日就让他领兵出征。那我倒要问问,此战何人为主帅,何人为副?兵符谁掌?点兵几万?可有监军随行?若此番大战不止,粮草何以为继?”
王良愣了愣,身后几个小内侍更是当场傻眼。
从前到臣子府里宣旨,那些个人都是要点香跪迎的,一大家子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聆听圣训,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可到了谢家,便完全不同了。
这温掌柜看着温和有礼,再好脾气不过的姑娘。
这会儿一开口就堵得人哑口无言,连王良这样半辈子在君君臣臣之中游刃有余的大内侍,一时间也难以应对。
真要说起来,温酒问的这些,大抵连老皇帝都没有想过那么多。
边关若是乱了,大晏人心不稳,便会出更大的乱子,赵毅和一帮老大臣们都是主张依文治国的,一遇到这样突然的战事便措手不及,第一反应就是推一个能领兵的先去前头挡着敌军。
若是战况稍稳,便派人前去议和。若是兵败如山倒,便换个说法,派人低三下四的去求和。
无论哪一种,对拼死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
更别说,谢珩一旦战功加身,帝京城里这些皇族贵族们就会坐不住,到时候一个个都抢着要去顶他的位置抢现成的功劳。
这些个事,温酒都见过,且不止一两次。
苦都是守护大晏的将士吃的,荣华富贵都是那些皇亲贵族来享。
若有人问:“为何这世道如此不公?”
那些王孙公子们就会告诉你,“谁让你命不好,没有生在王侯富贵家?”
这样理所当然。
这样让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心寒。
好一会儿。
王良才缓过来神来,压下满脸的焦灼之色,尽量心平气和的同温酒道:“温掌柜,您说的这些都是皇上和大人们去决定的事,事发突然还不曾细细商量,咱家就是个跑腿的,把侯爷领进宫里去,便算是办好差事了。”
温酒看着他,面色微凉道:“公公今日将谢珩领进宫,可敢保证来日将他好生生的送回我面前?”
王良猛地的被噎住,不说话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谁都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小心就是马革裹尸,谁敢同她保证,谢珩这一去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即便是他命大,没有死在战场上,这朝野上下,文臣武将各怀心事,焉知不会在暗地里使绊子,让那少年死在边关,永远也回不来帝京?
没人敢保证,大战过后,还能还给温酒一个不死不伤的谢小阎王。
老皇帝也不能。
温酒面色极淡道:“公公既然保证不了,就请回吧,劳烦您回皇上一句,谢珩解凌云山之困时身受重伤,尚未痊愈,领兵出征之事还请他另择人选吧。”
王良有些为难道:“温掌柜,你这……”
话刚说到一半。
十全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