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的瓷器,从胎质和颜料上都看不出问题,防制的人技艺很高超,已经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还是能看出破绽。”
她是谢茹云的关门弟子。谢茹云是中国古玩收藏界极富声望的鉴定专家,饶念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再加上在拍卖行里增长不少眼界,看东西的眼力也日渐增长,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做拍卖师要心明眼亮,这是基本功。
未等她说完,男人已经俯身靠过来,视线专注地落在她指向的地方。
“有什么破绽?”
虽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但他身上的沉香气瞬间将她笼罩得彻底,仿佛神经系统忽然被侵入,空气的流速开始变慢,饶念甚至觉得颈间的发丝开始发痒,连带着指尖也开始发麻。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她只能调动全身所有的感官来装得若无其事。
“问题出在写款风格上,盘子背后的字体没有笔锋。康熙年代的瓷器前后期的书写风格是不同的,类似这样的笔锋只能在早期看到。”
饶念没有解释更多,想必霍聿深也能明白,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也能轻易识破赝品,无需她多言。
霍聿深站直了身体,重新拉开距离。
他的唇角弯了弯,夸赞道:“饶小姐很厉害。”
分明是很浅淡的语气,饶念的心脏却被他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夸赞猛跳了下。
他又侧眸看向蒲川,漫不经心道:“把东西退回去,让他们自己重新鉴定。”
明明语气并无变化,饶念却莫名感到一阵威压感,大概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
下一刻,霍聿深的视线落回她身上,嗓音沉缓地道谢。
“多谢饶小姐,帮了我一个忙。”
但饶念想要的不只是这一句道谢。
她急着下船,蒋家泽不会帮她,整艘游轮上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就算主办方也不可能因为她就得罪所有人。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有这样的地位和能力。
虽然是她招惹不起的人,但她刚刚帮了他一个忙,是不是,她能用这个人情交换一个下船的机会。
她抿紧唇,心里陷入纠结不定,殊不知自己所有心思早已被男人看穿。
和那些名利场上与他逢场作戏的人不同,她太稚嫩,也太容易被人看穿,只是自以为伪装得很好。
霍聿深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他反而主动开口询问:“饶小姐还有事?”
深吸一口气,饶念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语气不卑不亢:“我刚刚帮了霍先生。”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直至看见霍聿深微微颔首,猜测他大抵是认可了这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饶念心里又生出一丝犹豫。
她想退缩,可她又别无选择,这艘船上,她找不出第二个可能愿意帮她的人。
女人的嗓音微微发着涩,一双剪水秋瞳注视着他。
“您能不能”
她忍不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继续道:“能不能让船停下来?我想下船。”
终于把话完整地说出口,饶念觉得已经耗费了她平生所有的勇气。
她甚至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相当荒谬,说完便垂下了眼,眼睫颤得厉害。
房间内陷入安静,霍聿深站起身,朝女人的方向走过去。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饶念的心也跟着一寸寸提起。
直至男人的阴影笼罩而下,她终于开始克制不住慌乱,抬眸的瞬间便撞进他的视线。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起,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注视着她。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男人的目光幽暗深邃,仿佛能攫住她的心脏。
饶念却在他的视线中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和引诱的味道,像是猎人盯住了猎物,不容逃脱。
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般,先询问她为什么。
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
就在她所有故作淡然的伪装即将被击溃时,霍聿深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