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晦色汹涌被不着痕迹地掩去,他的声线掺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怎么不上车?”
饶念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她此刻不想面对,只想装傻。
她慌乱地垂下目光,随口扯了句借口:“腿麻了。”
说罢,她快速地起身,克制着视线不再看向他。
饶念想,她不能再被继续蛊惑下去。
后座舒适宽敞,没有刚刚宴会厅中的酒气,充盈在鼻翼间的只有浅淡而温暖的沉香气。窗外的细雨还在淅沥下着,车窗雾气氤氲,外面的路灯也被映得柔和。
霍聿深的视线掠过她光裸纤细的小腿,眉头微蹙了下,随即体贴入微地把后排的空调温度调高。
暖风徐徐从空调口泻出,让她冻得麻木的四肢渐渐回了暖,原本混乱的思绪也逐渐冷静下来,一个念头越来越坚定。
饶念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忽而轻声道:“霍先生是故意的。”
她指的是那件被他横刀夺爱的摆件,逼她来找他。
霍聿深顿了下,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目的:“是。”
饶念抿紧唇,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件事上,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枚戒指盒。
她的呼吸不自觉屏紧,嗓音听着却平静异常。
她把戒指盒推到他面前,轻声道:“这个太贵重了,还给霍先生。”
男人送女人戒指,可以解读成很多种意思,有些意义也不必宣之于口。
饶念还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要娶她,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女朋友也好,妻子也罢,他都有比她合适百倍的选择。她也不愿意委身做他的情人。
所以,无论是哪一层含义,她都不会收。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忽然凝滞住,刚刚还称得上是温馨的气氛骤然消失。
饶念顶着那阵强大的压迫感,她也有她的倔强,清丽的脸蛋写满了抗拒。
“无功不受禄,霍董还是收回去吧。”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强硬,不容置喙,高高在上。
上位者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强势和霸道,只是前两次见面时被他巧妙地遮掩起来,让人很难看透他的情绪。
但饶念知道,他不高兴了。
也对,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恐怕也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她估计是第一个。
闻言,他掀了掀眼皮,语调依旧漫不经心:“不喜欢就扔了。”
车厢内的气氛陷入僵持,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车玻璃上的雨珠也凝结在壁,与地心引力负隅顽抗,怎么也不肯坠下来。
无声的对峙,谁都不愿先低下头来。
霍聿深侧眸望向她,只见女人身型纤瘦,明明看着十分柔弱,背脊却偏偏挺得笔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倔强。
她不愿意。
心口骤然升起一阵烦闷,沉寂片刻,霍聿深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顿时眉心微松,抬手松了松领口的温莎结,放缓了语气同她解释。
“饶小姐,我没有女朋友。”
话落的一瞬,车壁上附着的雨珠也终于挣脱引力的束缚,摇摇晃晃地在雾气中划出一道清明的水痕。
这是在回答上次在车上试探他时,他没答的问题。
饶念好不容易建起的堡垒因为他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骤然坍塌。
她指尖收紧,一时间乱了阵脚。
他突然间这样直白,反而让她措手不及起来。
饶念咽了咽喉咙,再抬起眼时,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
“我已经有婚约了,霍先生知道的。”
男人如墨的目光直直凝着她,近乎逼视,似是要望进她心底,任何想法都无处遁形。
他眸色微沉了几分,意味不明地开口。
“即便是那样,也不愿意离开他?”
即便他已经让她亲眼看见了不堪的场景,她也还是不愿意。
饶念难以承受这样深邃的目光,只能移开视线,违心地答。
“是。”
她已经把话说得不留余地,霍聿深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没有,总不至于再跟有婚约的人一直在暗地里纠缠不清,也和他的身份不匹配,他理应不会做这样的事。
难道他真的打算和她偷情?
饶念不相信。
所以,她认为霍聿深只会选择到此为止。
迄今的所有,不属于在他生活里的行差踏错,都应该被修正。
霍聿深不说话,后排便陷入死寂的氛围里。
他周身萦绕的气息复杂深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饶念的呼吸片刻也不敢放松。
约莫过了片刻,她终于听见男人说:“好。”
饶念一时摸不清,霍聿深的这句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
心底的那阵酸胀越来越满,连嗓子也开始发涩。
饶念觉得自己不能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