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只看伤?”青娥莞尔,“你那一百四十两?什?么时候回本?”
她晓得他?不爱听她将一百四十两?挂在嘴上,见他?沉下?脸,青娥慢条斯理起身,阖上房门,背对他?缓缓解开衣带。
“别生?气,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总板着脸,什?么时候我才算把债还完?”
天气渐热,草窠传出虫鸣,青娥仅着薄衫,剥落便?是贴合着主?腰的白色里衣,月牙白包裹着石榴红,待白色除尽,她肩胛缓动,背转两?臂解后腰细绳。
绳结抽开以前,冯俊成起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问:“你伤在右侧。”
青娥不答反问:“大人在怕什?么?”
“把右边衣角掀起来。”
“我问你在怕什?么?”
青娥转回身,回握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明知道情债难偿,还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莫不是盘算着五个月后等我还不清,就将日子顺延?”
冯俊成沉默的眼睛果真泛起波涛,青娥忽而一笑,“叫我说中了?你怎么这么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就因为我骗过你,是你第?一个女人?”
青娥忽而惊叫一声,原是被他?利落打横抱起,搁在了桌案上。她侧躺在桌面,肩膀、胯骨硌得生?疼,腕子又被他?单手?控住,两?腿踢打。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给你看了!”
冯俊成掀起她右侧衣角,饶是有了准备,仍旧触目惊心。
那儿原是凝脂若玉般的细腻,而今横着几条狰狞的疤,如同百足蜈蚣,附在她身上,啃噬她的肌骨。眼下?痂衣掉落,露出粉红新肉,在她挣扎过后成了更为秾艳的桃粉色。
腰侧一热,她猛然扭脸看向冯俊成,“别碰!”
却见他?眼下?绯红,指尖颤抖,轻缓触碰她的疤痕,他?的手?并不冒犯,就好像行过她的伤痛,只是为了感同身受。
“够了没?”青娥咬牙别过脸去,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他?总算放开她,让她缓缓坐起身,青娥抹一把泪,挑眼瞪他?,冯俊成并不介怀,拇指揩去她眼下?泪痕,青娥却撇嘴哭得更厉害。
他?拢她在臂弯,手?掌轻轻拍抚在她光洁的后背。
她曾被瓷片划伤,疼过又结了疤。
冯俊成还记得,青娥会?在重阳节买茱萸簪在自己鬓发,在上元夜里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见他?,哪怕孤儿寡母不好招摇,也要在鞋面绣鲜艳的果,将自己妆点。
她那么爱俏,怎容忍身上疤痕?
青娥靠在他?肩头哭得好伤心,咧着嘴放声痛哭,他?便?珍视地?亲吻在她眼下?,将那些咸涩的,无处吐诉的悲伤替她收好。
青娥别开脸,用力地?推开他?,跳下?桌案,把地?上的衣物狼狈地?捡起来穿上,抽噎道:“茹茹醒了,就叫王兄弟送回来。”
说罢,夺门而逃。
之后三日,青娥都没有出现在冯俊成的面前。
他?不着急,没事?人一样忙自己的。今时不同往日,五年前凡事?由她主?导,五年后轮也该轮到?他?了不是吗?
赵琪醒在青娥逃避冯俊成的第?四天,这段日子王斑每日领大夫去给他?吊命,参汤不要钱地?灌,多?亏他?身上外伤多?在皮下?,否则极易腐烂引发溃败之症,一旦开始烂了,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第?一个发现赵琪醒过来的人是茹茹,她一如既往趴在床边看舅舅,只等傍晚吃了饭,大老爷回府,就去找大老爷玩。
正拿着两?个木头娃娃在赵琪身上演对台戏,忽然发觉舅舅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动了动。
茹茹手?上的木头娃娃正打得焦灼,戛然休战,被丢弃在地?。
“青娥!青娥!舅舅醒了!”她转身去找院里帮婆子做活的青娥,笨拙的叫杌子绊了一下?,‘噗通’趴下?,下?巴嗑在地?上。
青娥听见响动便?往屋里赶,进屋就见茹茹已经含着泪花爬起来,面朝她,一手?指着床上,一手?捂着下?巴。
青娥哪管得上赵琪,蹲身查看茹茹。
“张嘴。”她伸手?去掰她小嘴巴,往里望了望,还好没咬到?舌头,“你说你急什?么?他?醒了还能跑了不成?”
茹茹本来想坚强一点,给墙根看热闹的花将军做个榜样,青娥一抱她,她就忍不住了,两?只眼睛发起大水。青娥抱起茹茹,转身去看床上,就见赵琪已睁开眼,朝着她们笑。
他?鼻青脸肿笑得极其难看,一开口?,更是杀鸭子般难听,“……茹,茹茹,担心舅舅,是不是?”
说完,猛烈咳嗽一阵,偏脸朝床下?呛出一口?黑血,溅得遍地?都是,青娥赶忙放下?茹茹拿水去浇,赵琪迷迷瞪瞪笑看着她,和做梦似的。
“看什?么看?”青娥将水泼出去,蹲下?去拿猪鬃刷洗洗涮涮,“一醒过来就给我找活干,巴不得你不要醒了,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