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秉承以往的习惯,顺便给案件做个了断。若以他从前的手段,先将陈东打入大牢再说,可如今只怕另生枝节,决定大事化小。
看向陈东,李彦暗想你这书生若是明白事理,就应谢罪感激皇恩浩荡才对。
陈东微吸一口气,“劳民伤财,草菅人命一事经你李彦一说,反倒变成了忠君为国的美事了。”
李彦眼中闪过丝寒意。
“成大事者难拘小节。”
李彦带着诱导的口气,“李彦所为,皆为圣上。以往亦是这般作为,并没有什么问题。”看向了赵佶,李彦很是忠诚道,“若让刁民都顺了意,那可耽误了圣上修仙的时光。”
沈约暗觉荒唐。
一个皇帝将修仙作为主业,而且公然说出,可见赵佶这个皇帝多么离谱。可李彦提及此事,说的自然而然,又见以往这不过是惯例罢了。
再荒唐的事情,让国家机器合法化,似乎都变得天经地义。再愚昧的风俗,得到众多人的执行,看起来都有碾杀清醒的力量。
陈东咬牙道,“以往作为,不代表以往是正确的。”
他难得见天子一面,眼看所有事情如同和稀泥般,终决定再度坚持。
李彦轻淡道,“难道陈贡士觉得……扩展华福宫、修建艮岳这些事情,都是错的?”
众人静默。
可有头脑之人都明白李彦的意思——否定他李彦,就是在否定赵佶以往的作为。敢说天子做错的臣子,世上能有几个?
陈东孤单的站在殿前,半晌终道,“不错,在陈东眼中,天子以往所为,的确是大错特错!”
第1636节 难以站队
真相简单、人心复杂。
沈约听到陈东竟然否定赵佶,也不由佩服起陈东的胆量。
说这话,是要抱着被砍头的准备!
舍生去面对真相,这世上绝没有几个能够做到。
李彦叱道,“大胆陈东,你这般言语,可是真不把天子放在眼中了!”虽是这么说,李彦眼中却闪过丝喜意。
这是他常用的套路,也是转移矛盾的手法,众人都在注意陈东的“错处”,他李彦所为,不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约见李彦计谋似乎得逞,仍未言语。
李彦仍旧局限于以往的套路,可沈约却看到赵佶的冷漠。
如果眼下的赵佶还是不能明辨这些套路的话,依旧我行我素,那不过是重来个寂寞。
奇迹虽然出现,选择终在赵佶。
陈东屈膝跪倒,“陈某正是将天子放在眼中、心中,今日才选择实话实说,恳请圣上听陈某说完。”
那一刻的他忘却生死,慷慨陈词道:“常言道——家乱出孝子,国昏有忠臣。陈某其实不想做个忠臣,因为做忠臣,就意味着奸臣当道,国主昏聩。但陈某又只能做个忠臣。”
抬头望向赵佶,陈东目光恳切,“圣上痴迷玩乐,无心朝政,实在大错特错。眼下天下乱象频出,内有百姓怨声载道,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圣上若再不惩奸除恶,改过自非,只怕国之将亡,为时不远!”
言罢,重重磕头在地,陈东额头已现青肿。
李彦一旁叱道,“一派胡言。想如今天下太平,西北百余年首现安宁,宋金更是合盟灭辽,去年金帝更是割山西地于宋,对了……”
突拍额头,似乎才忆起什么,李彦又道:“微臣有了确实的消息,说辽帝耶律延禧被金将所擒,押解到上京,辽国已灭国。”
赵佶眼皮微跳。
李彦并没有注意到赵佶这个微表情,轻快道,“圣上洪福齐天,平西北之乱,灭大宋世敌辽人,完成我大宋历代君王没有完成的伟业,可说是自太祖以下,最具文成武功的帝王,甚至和太祖相提并论也不为过。”
沈约暗叹。
都说宋徽宗是昏聩之君,但这世上和宋徽宗仿佛的人数不胜数。
不问稼穑,难见民间疾苦,被一帮溜须拍马的手下阿谀奉承,正常人都会失去理智的判断,更何况始终娇生惯养的赵佶。
听李彦对现状的描述,这世间着实岁月静好,大宋实乃天下第一,谁能想到不过数月的光景,金人就会兵临城下,而宋朝就临灭国的危险!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范仲淹前有明言,可不过数十年的后人,早将这警世恒言抛在了脑后。
李彦说的自己也要信了,见天子沉吟,为敲定天子信心,更是道:“想蔡相早看出天子英明,当年就称颂在圣上所领下,天下‘丰、亨、豫、大’,一派繁荣,可惜有宵小心怀叵测,故意挑拨离间,对盛世之景视而不见,只想危言耸听蛊惑圣上,进而博得忠臣之名!”
赵佶轻吁一口气,“若依爱卿所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李彦内心大喜。
他今日至此,本来很有不安之意,但听赵佶一句“爱卿”,瞬间将他昔日的信心叫了回来,“微臣以为,当将危言耸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