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玲是个要强又固执的女人。
她是那个年代少之又少的留学生,靠自己的实力与努力争取到了公费留学的机会,去英国深造了三年。
回国后,她在大都市s市驻英大使馆就职,还兼职英文书刊翻译和编辑的工作。如果不是母亲生病了需要人长期照顾,她不会回来x市。
她现在在工大高中当英语老师。
留学经历让蒋玲变得更加好强。她认为,她能学有所成,她的儿子一定也可以,且必须做得比她更好。
而林平尧为人随和,性格温柔。
所以这个家,绝大多数时候由蒋玲做主。
父母又为教育问题拌了几句嘴。
一声淡淡的童声插了进去:“给我买自行车我就学书法。”
聪明的林柏楠知道这种情况下谁劝都没用。自打他记事起,蒋玲便教育他,贪图消遣娱乐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
林柏楠不想做个平庸的人。
“我写完作业再骑!我只骑七……五次。”林柏楠改小了说出口的数字,眼里的渴望代替他征求妈妈的同意。
“不行。”蒋玲一口回绝。
闻声,林柏楠低头再一次戳起鱼头,脸上看不出情绪,蒋玲的唠叨声在他的耳畔缭绕:“以后在家尽量跟妈妈用英语交流,养成讲英语的习惯,听到了没?”
林柏楠点点头。
林平尧则轻轻叹气,继续吃起饭来。
电视机重播着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逗趣的小品即使看过好几遍了,也依然惹人发笑。
林柏楠在蒋玲背过身去看电视的间隙,迅速地把鱼脑夹给了林平尧,林平尧飞快地将鱼脑放进嘴里,两人又一次配合默契地解决掉了麻烦的鱼头。
林平尧还对着林柏楠做口型“自行车爸爸给你买”,看懂了唇语的小男孩澄澈的小鹿眼里闪出了难得的童真。
那个雪天
雪飘飘忽忽下了一夜,直到大年初四晌午才停下。
室外银装素裹,偶有路人留下一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是冰天雪地里带着温度的生活记号。
觅食的乌鸦闯进居民区,在光秃秃的树枝间跳上跳下,簌簌地抖落枝头上的雪。
童年记忆中,《新闻联播》是午餐时间的专属背景音。
听不懂播音员晦涩难懂的话,袁晴遥瞅着窗外的乌鸦走神,被魏静唠叨了两句,专心地吃起饭来。
袁斌和魏静则聊两句国家大事,扯两句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
“老林的新家是不是快装修好了?”魏静问道。
“唔……是。”袁斌咽下嘴里的食物,“过年前听老林说已经装修好了,冬天散散味道,开春就能搬过去住了。”
蒋玲想在林柏楠升小学前换个双语小学的学区房,她已经筹划两年了。
林平尧忙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搬家这事儿一直拖着,直到去年年底才有了进度。
“以后做不成邻居了……”魏静语气里满是遗憾。
“是啊……”袁斌也是同样的心情,不过,他更替好友的乔迁之喜感到开心,“搬家前请老林好好吃一顿!哎,对了,你说我们送点什么礼好呢?送福挂画?还是送个花瓶?”
“都是摆设,一点不实用,不如送套餐具来的实在。”
“送餐具多老土啊!”
袁斌和魏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乔迁之礼的话题。
袁晴遥在旁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听。
她只听懂了林柏楠要走了,不住她家楼上了,她不能再借他的卷笔刀用了。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拥有一台崭新的、只属于她的“红色火车头”!
吃完饭,袁晴遥早早钻进卧室,换好衣服,还不忘带上装着私房钱的小袋子。
准备完毕,她小跑步跑去了玄关,魏静在玄关处等着给她穿鞋。
魏静又给袁晴遥戴上帽子和手套,最后,她给袁晴遥围上了厚厚的毛线围巾。
围巾是白底蓝色花纹样式的,是袁晴遥的奶奶花了一整个秋天亲手织成的。
袁奶奶给林柏楠也织了一条,林柏楠的那条是蓝底白色花纹的,林柏楠只戴过一次。
那一次,林柏楠戴着围巾出了门,在楼下碰见了正在堆雪人的袁晴遥。他看见她脖子上的同款围巾后便将自己的扯下,表情嫌弃得仿佛他系着的不是围巾,而是一条滑溜溜的蛇。
他怎么看袁晴遥怎么觉得讨厌,团了个雪球狠狠地朝她扔过去,在她粉色的羽绒服上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记。
袁晴遥还以为林柏楠要和她玩打雪仗,开心地蹲在地上捏起雪球,他则把围巾当抹布擦手。待她捏好雪球,才发现他一声不吭地走了。
“就是要和别人不一样。”
以上,是五岁时的林柏楠的宗旨。
“早点回来哦,注意安全。”魏静嘱咐道。
“妈咪,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