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盛京城内。
昔日里大明朝在关外的首善之地,眼下已经全然是另一幅模样了。
城上城下都飘动的无数八旗旗帜,兵丁军民丑陋的金钱鼠尾,无不在表明它的主人是谁。
八角殿内,自黄台吉一下,两溜儿光溜溜的脑袋正身肃立,身体仍有些不健康的黄台吉,怒色大作,就仿佛一头被外来者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双目凶神恶煞的盯着所有人。
殿外,一个雄壮的汉子正挥动着皮鞭,对着背对他跪下的一人狠狠抽打着。后者赤着上身,此刻背部已经被抽大的皮开肉绽,浑身血迹斑斑。
但那人强忍着剧痛,哪怕每被打中一鞭都要浑身一抖,也不发出一声叫喊。
大殿外还跪着的几个蒙汉军官,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把头深深的伏在地上,都无一人敢抬起头看看。
龙椅上高坐的黄台吉仿佛没有听到那回响的鞭子声,双目紧盯着在座的所有人,这些以两黄旗为主的官员将领们,也全都一个样儿,深深的低着头,表示出自己的驯服。没一个敢露出异色来的。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黄台吉早不是当年刚刚继承大统的黄台吉了。阿敏、莽古尔泰,两大贝勒的倒下和代善的臣服,让满清内部再无可威胁的到他的人存在。而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和建虏的不断发展壮大,更叫他彻底稳固了自己的权威。
此刻他虽然对在场的大臣们虎视眈眈,可实则却分心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点只看他的双手,正转着手中的扳指,就可以知道。
地上跪着的人正是图赖,牛庄一败,他损兵折将,把自己的堂弟鳌拜都给丢了。可图赖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真不敢再强攻猛打。郑军枪炮犀利,不是血肉之躯可敌的。
而消息送到盛京后,黄台吉自气怒攻心,立刻使人将他提了回,再以尼堪统领牛庄兵马。
黄台吉并不准备杀了图赖,当日一战的细节早已经被人尽数告知了他,图赖的指挥并没有出错,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换做是其他人,自己的兄弟丢在了战场上,脑子一昏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到时候损失已经铸就,把人杀了都挽不回来。
牛庄一战,图赖真没有犯错。他手中又没有大炮?他错的只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碰到了一个错误的对手罢了。
郑芝龙!
第一次,黄台吉铭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心中,郑大龙头不再是明朝的一个地方实力派,闽海王三字不再是一个单单的符号,还是一个能打能战,有钱有粮有胆的能将。
“中原英才何其多啊。”
黄台吉心中真的好不感慨。一个洪承畴就已经很厉害了,一个祖大寿更已经拦了他许久,这二人还没有彻底的拿下,就又钻出了一个郑芝龙来了。
黄台吉还有些小感谢图赖。阵亡的鳌拜是他的堂兄弟,两人亲近着呢。他能忍着悲痛下令收兵,图赖不失为一个将才。
可责罚还是要责罚的。
牛庄一战,清军损失惨重,更叫人气恼的是,清军连尸首都没能夺回,尽让郑芝龙砍了脑袋去邀功请赏去了。图赖他啊,不得不罚!
算上耀州、海州、盖州的损失,区区一个郑芝龙,统兵北上不过一个月光景,就让大清朝损兵折将近乎千人,这还不算包衣阿哈。黄台吉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如此惨重的失败了,且这俨然就是第二个毛文龙和东江军啊。
也亏得牛庄失守已经不影响松锦战事,否则,黄台吉早就在盛京坐不住了。
“图赖有负朕望,恨不能砍他首级以解心头之怒。但念他往日的功勋,就且记下他这颗人头。削爵,贬为庶人,没户口奴仆。”
“奴才谢皇上隆恩。”被提溜上殿的图赖,虽然疼的浑身打哆嗦,可还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向黄台吉叩首谢恩。这倒让黄台吉眼中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你们都说说,这牛庄事宜又当如何解决?”后者为关外水陆之枢纽,一日不夺回,便一日不舒坦。
“皇上,奴才以为郑芝龙不可小觑。”范文程道。
“当然不能小觑。图赖不是庸将。”黄台吉沉声说,“郑芝龙地处南国,与西夷红毛多有往来。那红毛国不修文德,只凭借枪炮犀利,持强行事。郑芝龙却能坐揽东南海贸,于海涛之上力敌红毛之强,屡败红毛国,其部下枪炮之犀利可想而知。绝不是崇祯小儿的兵仗局里做出的那些打一枪放一炮都能炸膛的烂枪废炮。”
“现如今其又盘踞于牛庄,扼我咽喉要塞。持有地利,兼备水利,虽小实强,俨然就是一心头之患。朕必要除之。”
英俄尔岱大步出列,抢住范文程的话头:“皇上圣明。以奴才之见,回来的满蒙汉各牛录额真,先尽数严惩了去。然后点起大军,带足了火炮,把郑芝龙杀个鸡犬不留,定要把那厮抓来碎尸万段。”
“皇上。英俄尔岱大人所言甚是。牛庄小而强,敌军又得地势,想要破牛庄,不在于我八旗大兵聚集了多少,而在于枪炮上能压住彼辈。然……,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