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么令人着迷。
图书馆里不能讲话,李明宇急匆匆地走进厕所,手里还抓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他推开一扇隔间的门,坐在马桶盖上,忍不住仰起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是自杜以泽挂彩之后,林生严第二次来看他,这三个月里他忙着跟王家宇签订新“协议”,忙着收拾杜以泽落下的烂摊子,直到今天他才想起来这个人还躺在自己家里。
杜以泽不出房门,不出声响,活得跟神仙一样茶水不进,肠胃也搞坏了,后来全靠医生打营养液维持生存,林生严自然很难意识到他的存在。
同上次一样,林生严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屋内的空调温度低得可怕,简直像个活物无法生存的大冰库。这回他打开了屋内的灯,总算看清了床上的人,他看见杜以泽伸出一只细长的胳膊遮住了眼睛。
走近了一看,杜以泽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肘关节突出明显,没被遮住的脸色蜡黄,呼吸时脖颈的皮肤紧紧收起,能够看到皮肤下密布的血管。
林生严绕过床,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气,当他转身走到床前,他发现杜以泽已经不声不响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的窗户,本来搭在他身上的一小块毯子滑到一旁。
林生严盯着他裸露出的一条腿看了一会,问,“你的腿烂了吗?难怪房间里这么臭。”
杜以泽没有看他,声音好像变了调,“什么时候了?”
“下午。”
“几月了?”
“都快八月份了。”
“哦……我的命还挺硬。”
“我看你也活不久了。”
“林老板,等我死了你得好好把房间消毒。”
林生严嗤笑一声,“你还真打算在我这住到死?你就不怕我明儿把你扔到大街上?”
“要扔早就扔了。”杜以泽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两下,努力将视线聚焦在林生严身上,扯了下嘴角,“也就您对我最好……从小就是。”
林生严摇摇头。小时候的杜以泽聪明伶俐,与现在的唯一相似点或许就只有瘦骨嶙峋。他在杜以泽床边坐下,拿出手里的平板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杜以泽兴趣缺缺地转动眼珠,眼神却在触及到屏幕时立刻闪了一下。林生严点了一下视频正中央的播放键,处于屏幕上方的小人接着动了起来。
李明宇依旧留着短短的寸头,他正穿过分界线,来到了林立的鬼楼群,接着消失在屏幕的下方边缘。镜头切换到另一个画面,他又从斜上方的边缘里钻出来,脚步匆忙地走进另一栋鬼楼。鬼楼里没有监控摄像头,所以没有拍到他在里面干了什么,街道上的摄像头捕捉到他呆了片刻后又从里头跑了出来,然后在鬼楼门口不停地绕着圈圈,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是李明宇朝他开枪时所在的鬼楼。
杜以泽捏着平板,手背上的骨节突起。随着视频的停止,李明宇的身影也消失的边界线的另一头。
“我叫人跟去看了看,你猜猜他住在哪儿?”
林生严报出了李明宇所住的旅馆位置。
杜以泽瞪大双眼,恐惧席卷而来,犹如三米高的巨浪。他立即想要起床,林生严也不阻止他,眼看着他摔到地板上,四肢的骨头与地面撞击,发出几声闷响。
“你这样怎么出去?”
杜以泽抬头看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词不成句,“那是……那里……”
林生严接道,“是啊,王家宇的地儿,我可够不着。”
杜以泽眼前发黑,“他会死的。”
“我倒觉得你可能死得比他快。”
杜以泽爬不起来,仰着头看他,“林老板,你能不能……”
林生严站起身,“不能。”
杜以泽红了眼眶,“……你帮帮我。”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说的——但是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以后可以……”
林生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以后?”
杜以泽一怔,没有说话,接着默不作声地压低脖颈,低到不能再低,低到他用额头使劲抵着地面,仿佛谁也不想见,连光线一齐躲避。他慢慢蜷起身子,将背弓成夸张的弧形,这个姿势将他的右膝压在地板上。喘息声逐渐加剧,也许是因为呼吸不畅。他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像只被拔光了利刺的刺猬。
林生严垂着头看他,他觉得杜以泽真是病得头脑都不清醒了,李明宇能算什么人物,值得王家宇去关心?王家宇就算真想动手,经上次事件以来,也该吃一堑长一智,没必要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告诉杜以泽,李明宇已经在两天前安全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对杜以泽已经仁至义尽,杜以泽自此以后还站不站得起来,也不取决于他。
林生严走之前,杜以泽突然说,“能不能把平板留下来?”
他转过身,看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