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了办法,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官场如泥潭,他只能寄希望于看着像是清流的宋喻生了。
可若真是清流,在这样的地方,是混不下去的。
清流难救人。
也难救国。
他们二人这边走后,宋喻生又喊来暗卫。
他对跟在身边的夏花说道:“你回去之后,叫春风查一下,全身生白的小少年,十二岁,貌若女子。是死是活,都要寻出踪迹来。”
这月的旱灾一直持续到八月末,这燥热的天气一直不散。
这夜,素月分辉,月明星淡。
温楚正在乾清宫内给灵惠帝研墨。
灵惠帝非是在看奏折,而是在写字。
这些年来呈到他面前的奏折,一半都是在骂他的,看得心烦,干脆不看。
温楚在一旁磨着墨水,只听灵惠帝时不时地咳嗽,又想到了他先前一直在吞食丹药,她颇为不满地说道:“你吃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样做什么,这些东西吃多了,会死人的晓不晓得!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呢,才四十岁,怎么看着六旬不止。”
温楚越想越生气,怎么就把自己作践成了这副样子,手上捣墨的力气都大了一些。
这样的话没人敢在灵惠帝面前说,但灵惠帝听着温楚说他,却傻笑了起来,他好脾气道:“不吃了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小楚不生气了。”
温楚一怔。
她上一回让他别喊自己李昭喜,他果真就听进去了。
温楚笑了笑,眼睛却红了一些。
殿内烛火摇曳,父女二人的影子被投射在了墙壁上,十分和谐。
过了一会,灵惠帝忽然问道:“那小楚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我想着的是,你不喜欢李昭喜这个名字,那便叫温楚吧,只是,还是回来当公主吧,我活着,别人不会欺负你,我死了,你母后皇兄还在。到时候我把那几个不省心的都给想办法赶走,这皇宫以后,给你们兄妹留着。”
灵惠帝说是给他们兄妹留着,实则还不是给温楚一人留着,留个皇太子,也不过是为了保她的安危。
他说他想办法把那些不省心的赶走他怎么赶?又赶得走吗?
说起这事,温楚又问道:“父皇为什么那样对皇兄皇兄他,这样辛苦”
这事灵惠帝无甚好狡辩,他道:“无甚好说无甚好说,以后我不这样就是了。只是你懂的,父皇就是不这样,何党的人也不会让他好过。”
“可是父皇这样,叫皇兄更难过了。”
灵惠帝被这话噎住,竟也难得生出来了几分心虚,若要深究他为何对李惟言这样,那势必要拉扯到当年之事,他不再继续狡辩,想要岔开这个话题,他道:“过几日,我让钦天监那边挑个好的时间,我们‘认祖归宗’,以后不叫李昭喜,就叫温楚。”
灵惠帝此话,岂不是让李家皇姓的天下,掺进了一个“温”姓吗?灵惠帝敢去做出这样的事情,温楚倒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她很快道:“父皇,不用认了,就这样吧,反正往后我不想待在宫里的。我陪你还有母后待一起,待你们走了,皇兄当上皇帝了,我也圆满了,不待了。许是我命理和京都不和,留在这处,只余孤绝,我去别处看看,见山见水,见见山川暗流,也挺好。”
温楚这话,不就是明着去说,待他们死了,她就离开皇宫了。灵惠帝听到她说这样晦气的话,也只是“啧”了一声,放下了笔,看向了她,“你爹我还没死,你就咒我呢。”
灵惠帝听到温楚不愿当公主,也没有逼迫她,她愿意如何就如何,她想要当公主的话,他也开开心心给她加封号,她若不愿意,那就不当了呗。
他的女儿,想做些什么都行。
况且说,她还愿意陪在他的身边到他死呢,他高兴还来不及。
在爱之中,就是帝王都如此。
卑微谨慎。
灵惠帝有些后悔,后悔之前那样不知死活地去吃丹药,他本来想着,死了就死了,活着也苦也累,但现在温楚陪在他的身边,他贪心地想要长命百岁。
父女二人说说乐乐,似乎想将这几年未曾说过的话说尽,灵惠帝听到温楚说他和温老爹在乡间的事情,看向了她的眼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心疼。
温楚见他这样,说道:“你别这样,我好着的呢,我跟着温老爹还学了好多的东西,他可厉害了,待我也很好。”
她从未说过苦字,可灵惠帝却觉得,她受尽了天底下的苦。
他眼眶之中有些许湿润,不动声色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温楚凑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哭啦?”
她没想要把他弄哭的啊。
她不是一直挑着好事说吗?怎么还是把人弄得伤心了。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你别哭了,我不说就是了”
“为什么不说,要说。”灵惠帝像个小孩一样争道。
温楚叹气,“害你这”
她